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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国越狱事件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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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2日是兴国县县长胡健勇毕业二十周年同学聚会的日子。一大早，一位同学就给胡健勇打来电话催他赶紧过去，胡健勇在电话里说：“去不了了，兴国出了通天的大事，8个犯人从看守所跑了，我现在正在山上参与围捕，哪儿也去不了……”作为县长，越狱事件是胡健勇当政以来所面临的一次重大考验。
    袭击狱警
    看守所只有一个狱警在监区内值班，给了在押犯越狱的机会。
    关押着80多名犯人的兴国县看守所，位于兴国县城郊外的高升镇文溪村，地处偏僻。看守所是一个被18间“号子”四面合围的天井形建筑。有两道高墙，4道铁门，由狱警和武警共同看守。其正门对面是一个大型的公墓园区。
    案发当时，狱中只有刘唐湖一名狱警在监区内值班，协助他看守的是外劳犯（外劳犯就是刑期较短在看守所服刑的人员）赖昌文。
    10月29日，马志强、张燕生、危先坤等越狱的8人被关押在10号监室，在他们旁边的9号间是扎塑料玫瑰花的工作间和材料间。当晚，其他号子的犯人八九点就完成扎花任务，收监休息。
    刘唐湖在24点接班后，发现这8名犯人还在9号间工作，刘唐湖就催促他们快点做完。在押犯危先坤在里面回应：“2/3还没做完，我们抓紧点。”
    按照程序，犯人完成任务后，外劳犯赖昌文需打开工作间的封门，让他们走进材料间。清完数后，再打开材料间的铁门，带他们通过走廊，走进10号间休息。
    1时20分，赖昌文向刘唐湖报告，犯人说做完了。“清数，收监！”刘唐湖命令。赖进入材料间，点数后报告说完成。旋即又报告，“里面有一个人喊头痛”。
    原本并不在意的刘唐湖在听到赖昌文第二次报告有犯人头痛的时候，打算进入材料间。
    “当时真担心他有病”，刘说，材料间他们一般是不进去的，特别是晚上。但看守所犯人病倒很常见，所以当时并无疑心。
    赖昌文随刘唐湖一同进入了材料间。在材料间，刘唐湖看到李剑瘫在地上，头靠着墙，大声呻吟。刘打算走过去看看李剑的病情。
    刚刚靠近李剑，突然，马志强跳起，用臂弯锁住刘唐湖的脖子，5人将刘牢牢摁住，另3人捆住轻刑犯赖昌文。“很痛，但我说不出话来。”刘唐湖说，面前刚刚还瘫在地上的李剑也突然起身，抱住他的左腿。右腿同时被另一犯人牢牢抱住。正佯装整理纸花的两犯人也一起冲上，一边一个抓住他的双手。5人牢牢摁住刘唐湖。
    在挣扎了片刻之后，刘唐湖被制服。犯人用扎花用的透明胶带封住他的口鼻，并用布条绑住其手脚，双眼随后也被布条蒙上。
    赖昌文脑袋被一个蛇皮袋拦头罩住后，也同样被捆住。
    当时，8名逃犯分成两组，对付刘唐湖的5人，马志强为首。另外3人对付赖昌文，危先坤为首。
    在看守所大门旁边的值班室内，监控设备闲置已久
    轻松逃出监狱大门
    与人们想象中的越狱比起来，从兴国看守所越狱的8个人，没有运用高科技，甚至都没有费多大力气，就“闲庭信步”般地走出了监狱大门。
    刘唐湖被制服后，逃犯从他身上搜出了监区铁门的钥匙以及700多元现金。随后，刘唐湖听到了逃犯搬塑料花的声音。
    8名逃犯分成3组，每人扛上一捆塑料玫瑰花，分批走出材料间。该看守所有里外两道围墙，加上材料间和办公楼的铁门，共有４道铁门。突破了材料间的铁门，逃犯需要穿过草坪，到达对面内墙的铁门。刘介绍，这道铁门晚上也上锁，但是没有人看守。突破了内围墙的铁门，下一道是外围墙铁门。看守所外区由武警戒备，有战士在岗楼站岗及巡逻。
    在兴国县看守所，在押犯定期把加工好的塑料玫瑰花扎制成花束，由外劳犯运出监区。因此，这8个人的举动并没有引起武警的警觉。
    打开外围墙的铁门，剩下最后一道门是看守所干警办公楼，刘唐湖事后介绍说，“这道铁门一般都不锁”。
    就这样，8名逃犯通过看似把守森严的看守所，从容地走出了监狱大门。
    过了10分钟，赖昌文终于挣开了绳子，扯掉头上的蛇皮袋，随后，又去撕开了封在刘唐湖嘴上的胶带，当他试图去解开刘身上的布条时，发现布条绑得太紧，没法解开。
    情急之下，刘唐湖对赖大声命令：“你先去报告……”随后，赖找来剪刀，给刘唐湖剪开了布条。
    “我手脚一松，就冲到外面的草坪上喊。”刘唐湖说，他对着岗楼上的武警不停地挥手，高喊，“犯人跑了，赶快拉警报。”
    再之后，刘唐湖跑进监控室，拨通了“110”。
    敞开的看守所大门内就是办公楼
    全县大抓捕
    报警完毕，刘唐湖带领七八个外劳犯，冲出了看守所大门，“我们想看逃犯向哪个方向逃”，但外面一片漆黑，逃犯已无影无踪。
    警报拉响之后，看守所干警全部起床。随后，看守所所长刘云山和县公安局局长王存彬也相继赶到。
    “我当时正在寝室睡觉，突然听到警报声，这种警报声很特别，是代表有犯人越狱，这铃声还只是以前在演习中听到过，半夜突然听到，就知道出了大事。接着就有战士进来告诉我，有8名犯人逃跑。”协助看守所保卫工作的兴国县武警中队队长祝勇流对记者说：“等我们采取行动的时候，已经晚了，逃犯逃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
    兴国县政法委书记成德龙对记者回忆说：“凌晨3点，县公安局负责内勤的副局长给我打来电话说‘看守所逃走了8个人’。我一听就惊了，立即穿上衣服，去了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我到的时候，赣州市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长都已经到了，随即，大家一起布置了抓捕方案。”
    8名犯人集体越狱，被逐级上报到赣州市、江西省和公安部。武警赣州市支队数百官兵和十多条警犬，向兴国县开进。当晚，通缉令开始印刷，并迅速张贴到各路口要道。
    10月30日早上，抓捕行动指挥部成立，由赣州市公安局局长和武警赣州支队领导担任指挥。
    也许逃犯自己都没想到会如此轻松地重获自由，出来后他们分道扬镳，但是脱逃不久，就陆续有6人被抓到。其中李剑、杨燕生、刘汉洪三人第一天被抓获，至第二天，又有危先坤、刘和群、万陇三人被抓获。据警方透露，第一天被抓获的三人，并没有逃出多远，在距离看守所几公里远的埠头乡一带即被抓获归案。据称，其中一名逃犯，似乎并不急于逃出追捕圈，而是躲在了埠头的一个稻草堆内呼呼大睡，不久就被警方发现。
    为了尽早抓获剩余的两名逃犯，兴国县委、县政府联合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做好“10·30”在押脱逃人员搜捕工作的紧急通知》。
    据县委办公室介绍，该县11月3日、4日两个双休日全部取消，全县干部都要参与围捕逃犯。一份紧急通知显示，该县要求50岁以下的单位负责人全部要带领人员到一线进行围捕。该办公室一位负责人称，全县170多个单位全部参与。而且各单位下属的二级机关，比如学校、医院、疾控中心也派员参与。
    “包括我在内的全县所有能投入的干部都参与了抓捕行动，幸亏行动及时，要不也不可能在两天之内抓到６人”，县长胡健勇对记者说。
    11月7日，另一名在逃犯张燕生也在广东惠州市落网。这样，逃脱的8人已经有7人被抓捕归案。
    据成德龙介绍，群众参与的大规模搜捕已经撤除，现在只剩公安人员在外围设卡，另外有刑侦人员去抓捕剩下的一名逃犯马志强。“我们认为马志强已经逃出兴国县境，另外这地方是山区，抓捕很困难，因此我们撤除了大规模的抓捕。”
    让群众参与抓捕逃犯，是否存在危险性？
    成德龙对记者说：“我们也考虑过，首先，从他们越狱的表现来看，并没有达到穷凶极恶的地步，另外这些机关干部不是专业人员，但能在搜捕过程中造声势，并且都是集体行动，这样就大大降低了危险性。”
    越狱早有预谋
    越狱事件发生的第二天，看守所所长刘云山就被免职。
    成德龙说：“在江西省，8名犯人集体越狱这样的恶性事件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造成了重大的恶劣影响，对我们政法口更是如此。”越狱事件发生后，兴国县的管理者和决策层如坐针毡。
    兴国县看守所历年来都被评为赣州市二级监所，越狱事件在成德龙看来，“想都不敢想”。
    据知情人士介绍，兴国县看守所的前任所长叫陈晓荣，他在任时，就有人反映看守所的管理不严，出现过不按规定将在押人员私放出所的事件。直到有一次，一名在押人员谎称家中有事，陈晓荣擅自将他放了出去，结果没几天，此人在外再次犯罪被抓，事情败露后，陈晓荣被免职。
    陈晓荣被免后，兴国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原教导员刘云山接替了他的位置。
    兴国县检察院主管监所检察工作的副检察长赖志东对记者说：“刘云山上任后，今年4月17号，看守所发生犯人斗殴事件，其中一名犯人被打伤。我们当时就立了案，经过初查，发现看守所管理混乱，目前这个案件已经起诉。”
    需要注意的是，斗殴事件发生后，兴国县检察院检察长练继祥和副检察长赖志东曾就看守所的管理问题严肃向县公安局提出要从严管理，并提出口头建议，看守所也承诺过会加强管理，“但就是不去落实”。
    据记者了解，这次越狱的8名逃犯，带头组织的是马志强和危先坤二人，其中，马志强犯特大抢劫案，赣州市检察院于10月8日向赣州市法院提起公诉，马志强自知没有几天他就会等来法院的判决，并且肯定是重刑。而危先坤因非法持有毒品，于10月8日被兴国县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10月29日，也就是越狱的前一天，法院下达了执行通知书。
    在越狱的8人里面，只有马志强和危先坤犯的是重罪。事实上，这次越狱事件，此二人已早有预谋。
    刘云山回忆说：“9月中旬的一天，看守所分管9、10号监室的民警钟建华向我汇报，危先坤看病时想逃跑。之后，我找危来谈话，让他老实一些，但没有向全所民警通报这一情况，因为我认为危只是想看病，没想过他会越狱。”
    看守所发生越狱，看起来是因为干警疏忽大意导致的一个意外事件，但这个意外里面又存在着必然。
    赖志东告诉记者：“导致越狱发生的根本原因就是看守所管理不善，干警不按规定值班、允许拖延劳动时间、在押人员不穿囚服、外劳人员随便出入监区等问题都是长期存在的，据我们调查，因为管理上的漏洞，这次越狱的犯人，早就已经考虑好了在什么时候、哪个干警值班更容易逃跑。”
    按照规定，看守所监区内在夜间必须是双人双岗，不能由外劳人员协助看守。在事发当天，监区内只有刘唐湖和外劳人员赖昌文在看守，另一名干警刘泊金尽管也在看守所内，但却在监区外的值班室内睡觉。
    “值班干警按规定晚上是不能随便开监门的，就算有特殊情况，也应该是两个干警一起，一个干警进入监室，另一个干警在门外看守，这样就算里面的干警被制服，门外的也能及时预警。”兴国县检察院驻看守所检察科罗科长无奈地对记者说：“看守所管理上的问题我曾经多次对刘云山提过建议，我和他共事这几年，他从来没有把我们驻所检察官当做一家人，相反像是对待‘特务’一样，什么事都对我们保密。”
    谁来承担责任
    事情已经发生，就一定要有人来承担责任。如此重大的越狱事件对看守所的主管单位兴国县公安局来说难辞其咎，因此自然对此事讳莫如深。
    事件发生后，兴国县公安局安排主管后勤装备的林泽民作为新闻发言人，而对于越狱事件，林泽民都以不了解看守所工作而答复记者。而县政法委书记成德龙的态度很明确，“事情已经发生，就一定要有人来承担责任”。
    这个责任究竟应该由谁来承担？通过记者的调查，了解越狱事件的人对此有两种声音，一是看守所管理混乱，直接责任人自然应该是看守所所长。另一种声音认为，作为协助公安保卫看守所的兴国县武警中队也有责任，因为8名逃犯在深夜走出看守所时，身边并没有干警跟着，不合常理的表现，就应该引起武警的警觉。
    兴国县武警中队队长祝勇流对记者说：“尽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好受，因为毕竟是两个单位同一个目标。但这次越狱对我们来说不算事故，因为跟我们毫无关系，中队的任务主要是负责监区外围保卫。目前，江西省公安厅已经做出了事故鉴定结果，查明责任在公安，不在武警。”
    赣州市检察院检察长薛晓卫的态度很明确，“从目前的初查情况来看，刘云山已经构成了失职致使在押人员脱逃，因为他是所长，看守所管理混乱、在工作中违反监所管理规定，并且在有人报告了犯人有逃跑迹象后，没有采取措施，这就是严重失职。”11月8日，有关部门决定对刘云山立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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